今年以来，美国通胀数据居高不下。虽然CPI同比数据在6月完成筑顶，并随着能源价格的显著回落而降低，但核心CPI自6月之后仍旧呈现迅猛上涨的态势，拉动美国通胀环比继续上涨。拆分核心CPI，从10月数据看，核心商品因大宗商品价格回落出现下降，但核心服务继续维持了0.5%的环比增长，成为通胀的最有力的推手。造成核心服务顽固的主要原因，来源于美国房屋价格上涨后向租金项目进行传导，更重要的则是劳动力市场紧张局面下，人力成本快速上涨所带动的服务价格的全面上扬。本文从劳动力供给、劳动力需求两方面的变化出发，探寻美国劳动力市场紧张的来源。

[劳动力供给]

实际上，即便是租金项目，其上涨的必要条件也是劳动力工资上涨之后租金承担能力的增加，这也侧面体现了劳动力市场对于核心服务项目的影响。

劳动力市场的紧张其实今年以来一直有着直观的体现，9月3.5%的失业率是1969年以来的最低水平，反映劳动力市场供需的失业人数与职位空缺数之比也在低位徘徊。对此，一个重要的问题是，为何今年以来美国劳动力市场呈现历史级别的紧张？

劳动力供给端，大龄劳动力的提前退休与长新冠（Long Covid）影响供给造成美国400万—500万劳动力供给减少，但移民的涌入抹平了缺口。

首先是劳动力的提前退休。过去两年恰逢美国20世纪50—60年代出生的婴儿潮一代步入或临近退休年龄（美国平均退休年龄64岁），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导致的裁员叠加疫情期间资产价格飙升、对安全场所诉求增加导致的提前退休，共同促成了这部分劳动力或主动或被动退出劳动力市场。

从数量上看，在2020年的萧条之中，55岁以上的劳动力参与率从40.3%骤降到38.5%，虽然在2022年年初有所回升，但之后迅速跌落，且一直处于波动状态，直到2022年9月仅有38.8%。目前，美国55岁以上的适龄人口约为4300万，占总适龄人口的四分之一，2%的缺失会造成80万左右的劳动缺口，加上婴儿潮一代退休带来的劳动力自然减员，总劳动力供给减少大概在100万。

对劳动力供给影响更为明显的是长新冠。长新冠一般是指新冠患者在感染病毒3个月后仍存在疲劳、呼吸急促、头晕、注意力难以集中、嗅觉或味觉丧失等单一或综合症状，并持续2个月以上。长新冠导致了劳动力市场供给的大大减量。针对长新冠对于劳动力影响的研究层出不穷，结合研究报告，我们可以粗略地估算出美国有300万—400万适龄人口因长新冠退出劳动力市场。根据美国劳工部发布的数据来看，这占总劳动人口的1.8%，而这个数字与疫情前后的劳动力参与率差距基本相吻合。

移民人口的流入填补了劳动力的缺失。

根据美国官方以及非官方的统计，疫情期间每年有150万—250万合法及非法移民涌入美国，这为过去两年美国劳动力带来了400万—500万劳动力的增长，基本能够抵消提前退休和长新冠带来的劳动力减员。

数据上也能体现劳动力的退出带来的影响。自2010至2019年，美国非农就业人数自1.3亿增加至1.5亿，增加了2000万人。由于婴儿潮一代的影响，在此期间人口自然增长对劳动力的拉动并不显著，主要增量就来源于每年200万以上的移民涌入。

总的来说，尽管移民在疫情期间持续涌入，非农就业人数直至2022年8月才回升到2019年年底的水平，其对应的正是提前退休与长新冠带来的400万—500万劳动力退出市场，直至最近几个月才被移民增长所抹平。

[劳动力需求]

与劳动力供给在疫情期间的增量缺失不同，疫情期间劳动力总需求虽然增速放缓，但仍旧维持了400万人的增长。

疫情期间，不同行业的用工紧张度出现了显著差异。指数化后的各行业职位空缺情况显示，专业与商业服务、教育与保健服务等行业的职位空缺率虽依然未能降到疫情前水平，但并未较全国平均水平职位空缺有较大偏离。而制造业、休闲住宿业等行业的职位空缺率却一飞冲天，且持续居高不下。

原理上看，职位空缺率的计算公式为（编制人数-在岗人数）/编制人数，即可能导致职位空缺率大幅偏离的因素，必然是编制人数与在岗人数差异过大。而其本质有可能是在岗人数过低，也有可能是编制人数过高。

数据上分析，在岗人数过低的现象在一些行业确实存在。例如护理行业与铁路运输行业，护理行业的在岗人数自疫情之后一路下滑，在2022年1月达到最低点，与疫情前相比降低了超过12%，在2022年3月才有回升的趋势。而铁路运输行业，其本身对岗位需求十分稳定，在过去20年里保持了相对平稳的在岗人数，但在疫情中人数却出现了断崖式下跌，在2022年1月的低点较疫情前已下降10%，且一直没有回升的迹象。

更多数据显示，劳动力市场需求的极速扩张即在编人数的上升才是职位空缺率上涨的主要原因。

在之前所示的各行业职位空缺率中，空缺率最高的制造业和休闲住宿业的就业人数在疫情后回升的速率并不慢，基本已回到了疫情前的水平。但截至2022年1月，制造业空缺的岗位却比疫情前多出一倍有余，并在年内持续增长，直到一季度之后才有所下滑。休闲住宿业的空缺岗位也在2021年年底达到了惊人的近200万，虽在2022年持续下滑，至2022年9月只剩160万，但相比疫情前的90万仍然是非常可观的增长。

短期来看，服务业劳动力需求反弹可能来源于报复性反弹，而制造业劳动力需求自增可能来自欧洲产能的外迁。

2022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欧洲的能源价格居高不下，PPI也一路飙升，导致了制造业生产成本的高速增长。在高昂的成本与节能的方针下，欧洲的制造业被迫大规模减产。以欧洲最大经济体德国为例，能源价格高企主要影响到德国的能源密集型行业，钢铁行业与化工行业均迎来大幅减产。化肥制造商甚至已经削减或关闭了其在德国70%的产能。

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的低能源价格和绿色能源补贴政策对于不堪重负的欧洲企业来说极具吸引力。据德国《商报》此前的报道，仅在俄克拉荷马州美国就吸引了60多家德国企业前往投资扩展业务，其中包括汉莎航空、西门子、阿尔迪和费森尤斯。俄克拉荷马州称，这4家公司在最近的扩张中投资了近3亿美元。除此之外，汽车行业也在加大对美国的投资力度，建造新能源工厂及实验室以拓展电动汽车业务。除此之外，制药巨头拜耳及特种化学品集团赢创也在美国进行了数千万美元的投资，并设立了一系列长期合作的投资计划。随着欧洲企业的纷纷“出逃”，美国的各行业蓬勃发展，对于劳动力需求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点。

但长期来看，就业岗位的增长是美国一直以来的大趋势。数据上看，在过去的10年里，就业市场总岗位维持了快速的增长，非农岗位总数自2012年的1.37亿一路增长至今年9月的1.63亿，职位总数增长了2660万。拆分来看，服务业是就业岗位增长最主要的来源，其中专业和商业服务、教育和保健两个行业的岗位增长均超过了500万人。

服务业的兴旺发展也导致了疫情之后就业岗位需求的快速回暖，虽然截至目前非农岗位总需求并未达到近10年趋势增长的水平，但其也较疫情之前出现了400万的岗位增长。

总的来说，在劳动力需求一端，尽管疫情后不同行业面临的供需情况有所差异，特别是短期美国制造业面临了欧洲产能转移的影响出现了岗位快增长，但整体来看就业岗位需求的增长延续了过去10年的大趋势，疫情之后总就业岗位增长高达400万人。

[就业市场展望]

今年以来，就业市场的紧张始终未能缓解，其也带动了工资、租金等服务项目的价格环比持续上涨，成为目前通胀最有力的推手。破解劳动力市场紧张的谜题，也能帮助我们预判通胀下降的难易程度。

劳动力市场供需可以清晰地体现问题所在。劳动力供给在提前退休和长新冠影响下出现了400万—500万人的减量，移民的涌入虽然抹平了缺口，但整体上劳动力供给在疫情后未能出现增长。与之相对，不同行业劳动力需求在疫情后的恢复虽然出现了强弱不均的情况，但整体上劳动力需求仍较疫情前增加了400万人。供给端的增长停滞与需求端的继续增长正是当前劳动力市场出现了明显缺口的原因。

展望未来，400万级别的劳动力供需缺口难以短期通过供给增量去弥补，而在美国经济衰退之前，需求的减少也将比较有限。因此，可以预见的是，劳动力供需失衡将继续使得美国通胀呈现一定的顽固性并带来加息预期的摇摆，而失衡的局面很可能在美国陷入实质性衰退之后才得以缓解。（作者单位：中信建投期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