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与友人相邀去乡野，无意间进入一个宁静古朴的山村，眼前犹如徐徐展开一幅“柿柿如意图”。一大片光秃秃的黑色柿树枝丫间，火红色的柿子犹如一个个娇小玲珑的红灯笼。那点点绚丽之色，让素净的原野多了一份喜气与灵韵。

“寒露收割罢，霜降把地翻”。这个节气的田埂间，处处是农人忙碌的身影。庄稼都已颗粒归仓，红薯、山药也陆续从地里被请回了家。四野旷远寥廓，深褐色的土地被犁铧锄头一番修整，只等待播麦下种，“小麦”该安营扎寨了。

小城有山，山里多柿树。每到秋季以后便有柿子陆续上市，刚开始是硬柿子，方方正正，果肉脆甜，那是漤过的，听山里老乡讲，“将刚成熟的柿子摘下来泡在温水里，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凉，一天一夜就中了，咬一口，脆甜！”或者，用坛子或盆盛着，里面放几个苹果或者梨子，或者干脆放到粮囤里，几天就变成软柿子。

霜降之前，柿子不管是黄的还是红的，味道都是一股涩，根本没法吃。而霜降对柿子来说就是一场仪式，从此柿子变成漂亮的红色，甜蜜的味道也出来了。

去山里朋友的柿子树上摘柿子，曾在树上寻到过直接成熟的软柿子，轻轻揭开个口，用手托着，嘴一吸，那叫一个甜美！等柿子糯软的汤汁一下子被嘬食干净，美味的感觉会让你乐不思归。

挂满枝头的火晶柿子，愈发橘红撩人。村民劳作归来采摘几枚，此时的柿子绵沙甜香，入口如饮蜜汁，难怪宋朝的张澄说它“甘似醍醐成蜜汁，寒与玛瑙储冰浆”。

红柿子连枝被主人挂在家里的墙上，“柿柿如意”成了“事事如意”，好兆头，又成了点缀的好景致。越冬，柿子经了风霜日晒，愈发甜美。去年深冬和几位摄影朋友去山里农家，一进院门，就看见人家灰色的屋檐下晾晒着许多串红柿子，虽然模样有些皱扁，但愈发红艳耀眼。长枪短跑一顿咔嚓，拍完后我盯着柿子直咽口水，院里大妈乐道：“想吃就吃吧，这会子的柿子别看模样不好，可好吃了。你尝尝吧！”我欣喜地轻轻摘下软软的柿子，呀，黏腻的柿蜜溢出了皮儿，粘在手指上黏呼呼的，揭掉那层比纸还薄的柿子皮儿，用舌尖轻轻一顶，嘬嘴一吸，竟如蜜一样凉甜，直甜到嗓子眼。

最喜欢的还是柿饼。早早地，成熟了的硬柿子被削了皮摆放在竹席上或者竹篾子上晾晒。艳艳的橘红一片，在阳光下慢慢枯萎，蔫巴，出霜。

不得不承认，大自然有自己的规则，一些瓜果被高温赋予了甜美的味道，而一些美食借助寒霜完成了生命的蜕变。

霜降后吸引了很多人来山里吃柿子、看风景。漫山遍野的红柿子，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摄影的朋友拍了相片，几枚小小的红柿子艳艳地挂在枝头，浑然就像张艺谋电影中的红灯笼，皴裂黑色的树枝和火红的柿子竟有浓墨与朱砂的写意。

从春到夏，从秋到冬，我们都在忙忙碌碌，不敢停歇，深恐错过生命的季节。幸而大自然在凛冬到来之前赏赐给我们这红火喜庆、甜美圆满的蜜果，只需看一眼，就能给人片刻“浅啜低吟”的甜酣。

阳光透过柿子树，满地光影斑驳，缱绻清冷中，多了一份醉意神迷。

露已凝霜，轻覆于枯草枝叶间。（董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