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寨中街原来有一家理发店，店里只有一个女的。她大概三十岁，个头儿有一米七，身材很匀称。她的脸圆圆的，笑的时候，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她待人很和气，给人的感觉很温柔。她洗头时也很温柔，她生怕把洗发水的泡沫弄到我眼睛里。我在别的地方洗头，感觉都很敷衍。但她，特别认真。

她剪发也特别认真。她不像有的理发店的毛头小伙子，草草地给你剪一下了事。她剪得很慢，剪差不多了，还要征求客人的意见。“你感觉哪里不舒服，我再给你修修。”她每次都这样说。

她在常寨街上待了有两三年，忽然有一天就走了。她搬走以后，我才想起，我竟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只隐约记得，我们有一次聊天时，她说她家是南阳桐柏的。

常寨东街还有一家理发店，店主也是个女的。我总感觉她的名字就叫海霞，虽然我没有问过。海霞个头儿不高，但长得漂亮。她快人快语，显得精明能干。她店里还有几个人。其中有一个男的，瘦瘦的，很高大。她是海霞的男人。海霞站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小孩子。他整天在店里晃悠，也不怎么干活。我总觉得，他是个吃闲饭的。海霞怎么会养这样一个人呢？

紧邻常寨的丰产路上，有一段时间开了一家理发店。店里有两个年青漂亮的姑娘。她们一早一晚站在门口招揽客人。她们给客人洗头时，还捎带着按摩头部。这两个姑娘的指法看来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感觉很讲究。我有一次夸了她们。她们说，我们的技术还差着呢，我们正准备去上海学习呢。

这家店门口有棵白蜡树。秋天的时候，我坐在窗口理发，一扭头就看到了白蜡树。白蜡树的叶子全黄了。起风的时候，金黄的树叶一片片往下落，树下像铺了一层黄金，说不出的漂亮。

我搬了新家，我住的小区，门口有好几家理发店。我看到其中一家的人比较多，就进去了。这家店有好几个年青的伙计。给我洗头的小伙子，看着最多十八岁。一问年龄，才十六岁。他家是豫北那边的。我说，你这个年龄应该在上学，你怎么不上学了？他说，学习不好，就不想上了。我劝了他老半天。我最后说，你应该回去上学。你现在不上学，以后肯定会后悔的。他不说话了，好像也不知道说什么。下一次，我遇见他又劝了他。过了一段时间，他从店里走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去上学了。

这家店里，还有一个理发师，家是汝阳的。他二十二岁，也是老早就下学跑出来打工了。他说，下学以后在浙江待了两年，感觉离家太远，就回来了。他挺后悔当初没有好好读书。他说，像我们这样没什么文化，也只能干这个。我听得出来，他很不甘心。我说，你也可以回去接着读书。他说，我都这个年龄了。再说，我在社会上混了几年，怕是坐不到教室里了。不过，他又说，我其实想找个学校，学个一技之长。但是学什么呢，我始终都没有想好。他比较有想法，我感觉他干不长，早晚都会走。果然，他没干多久就走了。

有一段时间，我一直找一个叫阿龙的理发师剪头发。阿龙三十岁上下，个头不高，精瘦，有点营养不良的感觉。他比较真诚。我们熟悉之后，他什么都跟我说。阿龙家是柘城的。他老婆带着孩子在老家。他们有一个三岁的女儿。我问阿龙多长时间回去一次。他说，一般两三个月回去一次，看看女儿。他想过把老婆孩子都接到身边，但条件不允许。他说，前段时间，他信用卡透支了六千块钱，银行一直打电话催，他不敢接。银行把电话打到他父亲那里，他父亲借了点钱，帮他把账还了。他其实挺难受的。他又说，前两年疫情，理发店动不动就关门，他没赚到什么钱。他想赶紧赚点钱，把父亲借的钱给还上。他还想攒一点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在家陪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