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又是一年教师节。回溯时光的长河，有些记忆就如一本读过百遍的书，甚至都不用翻开，已历历在目。我始终记得有那么几个人，她们曾帮我推开一扇扇门，自此照亮我的人生。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其实，早已记不起她的样子。教我的那一年，她约莫二十岁，还是个很年轻的姑娘，朴素黝黑的马尾辫转过来，依稀是张冷漠的脸。为什么说冷漠呢？她生性不爱笑，对学生可谓是疾言厉色，言语之间的犀利程度简直能用“毒舌”来形容。被她一句话说哭的女生不少。偏偏，我不怕她，还和她惺惺相惜，引为知己。

她热爱古典文学，日日强制班上的同学背诵古诗词。至今回忆起来，脑海里都能浮现出许多张咬牙切齿的脸和对着教室大门翘首以盼的眼神，以及我背完《长恨歌》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潇洒背影。在这样的环境下，我那时候的诗词积累达到了巅峰，虽然如今有些已经忘却，但在看到美景好物时能用诗句描述，总好过一个“牛”字。

对于学生脑海里的奇思妙想，她也十分珍视。她在课堂上朗读我作文里的每一个字，对其中荒诞的想法和稀奇的遣词造句从未有过批判打压，反而加以赞许，最多提出一点更好的修改意见。在她的“溺爱”下，那些年我的创作热情高涨，获得了好几个奖项。想起她，仍然让我心头热热的。

长大后再琢磨她这个人，那些另类和犀利不过是文艺女青年的清高，初出茅庐一身的傲气让她的脊梁骨挺得笔直。我没再见过她，也不记得她的名字，但她永远是那个年轻姑娘的样子，亭亭立在我的记忆中。

其实，早已记不起她的样子。她教我的那两年，我十来岁，还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当时的耳机里听的都是古风音乐。只记得她个子极高，嗓子也极高，说话的音调都比别人高八度。她的脾气也很大，经常用她的女高音批评班上的同学。哪怕现在回忆起来，也依旧不觉得她声音好听。

一个音乐老师，总是不肯教我们好好唱歌，我绞尽脑汁回忆了个把钟头，愣是没想到一首她教会的歌。一到上课，就让我们看电影，还都是外国电影。我一个学民乐的，认为自己爱国得很，对西方音乐总是横眉冷对，嗤之以鼻，而她让我们看的电影是《音乐之声》《放牛班的春天》《莫扎特传》《贝多芬传》《蓝色多瑙河》等。

耳濡目染之下，音乐鉴赏能力在不知不觉间提高，对西方音乐史也有了一些了解。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那时候把贝多芬、莫扎特、小约翰施特劳斯的故事当笑话看，对这些音乐家的生平、各阶段的人生轨迹以及作曲风格的变化只有个大概的了解。后来再听，情绪就跟随音乐波动，或轻松愉悦，或潸然泪下。

如今，音乐已经成为我的乌托邦，音乐世界就是尘世中的桃源。但凡有点时间，总要和朋友们聚一聚，跟随不同节奏的吉他灵活转换风格唱歌，在别人唱歌的时候抱起手风琴随机伴奏，悲伤疲惫的时候用音乐疗愈自己。不知不觉，年少时积累的点滴，早已浸入我的骨血。

长大后再琢磨她这个人，原来那些年看电影的课堂不是偷懒，有些知识的培养不是流于表面。有人授人以鱼，有人授人以渔。我没再见过她，也不记得她的名字，但我记得她的歌声，那首民族唱法的“啊，牡丹”。（郑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