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产生的负面影响或不及预期

当地时间4月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签署两项关于所谓“对等关税”的行政令，宣布美国对贸易伙伴设立10%的“最低基准关税”，并对某些贸易伙伴征收更高关税。一旦关税得以落地，对全球经济将带来明显的负面冲击，全球化红利的消灭、供应链重组对供需双方的冲击将带动全球走向衰退。但是，考虑到关税政策本身可能迎来反复，以及关税落地后高税率国家可能绕道低税率国家进行间接出口，最终产生的负面影响可能不及预期。

图为美国对华关税综合税率（单位：%）

图为美国货物贸易与金融项目国际收支差额（单位：亿美元）

图为中国对东盟重点产品出口额和美国对其出口额

图为中国对美出口增加值及出口总值份额

图为全球经济增速与贸易占比（单位：%）

A此次拟加征关税的细节有哪些

当地时间4月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签署两项关于所谓“对等关税”的行政令，宣布美国对贸易伙伴设立10%的“最低基准关税”，并对某些贸易伙伴征收更高关税。

关税层级主要按照地区影响力划分

此次美国对全球加征关税主要依据2024年对美出口货物贸易顺差排名制定，但是，其中仍划分了三个大类层级：北美圈、个别区域重要国家、其他主要对美顺差经济体。

北美圈：墨西哥与加拿大分别为对美出口第一与第三大国，也是对美贸易顺差前10国家。但是，此次“对等关税”征收对加拿大和墨西哥满足《美墨加协定（USMCA）》商品暂时豁免，这也使得两国成为对美出口关税税率最低的国家。

个别区域重要国家：在对美贸易顺差排名靠前国家中，部分在本区域有较高地位的个别国家跳出了征收更高关税的名单，其中包括俄罗斯、土耳其、新西兰。

其他主要对美顺差经济体：除上述国家以外，此次单列加征关税的经济体基本为2024年对美货物出口贸易顺差排名前50的经济体。

关税税率主要依据贸易顺差水平制定

值得注意的是，被单独加征关税国家的加征水平与此前特朗普声称的“对等”——即按照对手国对美国加征关税的水平——制定相去甚远，许多国家并未对美征收30%以上的综合关税。进一步分析关税制定标准，可以发现此次清单上“对等关税”水平制定公式为：（对手国家对美货物的）0.5×[贸易顺差

出口总额]，并进行向上取整制定，部分国家计算结果与实际关税对比如下：

图为贸易差额比例与对等关税

虽然部分市场人员对这一计算方式给出了合理化解释，但这一简单直接又缺乏理论支持的公式仍体现出了特朗普在重大政策制定上存在很强的随意性，这也使得政策实际落地的概率因此下降。

中国对美出口关税可能迎来翻倍

自特朗普第一任期开启中美贸易摩擦以来，中国对美出口综合关税就从3%提升到了20%左右，这一关税水平在拜登政府期间保持了基本稳定。

如果此次关税政策最终得以落地，中国对美出口综合关税可能将进一步提升至54%（基准关税34%+额外关税20%）。

此次关税其他细节

此外，特朗普当日还签署了对华小额免税包裹征收关税的行政令，即从5月2日开始，中国出口至美国低于 800美元的原小额免税货物将被征收其价值30%或每件25美元的关税。

B拟加征关税政策存在的问题

对贸易逆差国的双重征税

在加征关税的声明中，特朗普表示美国对其他国家的贸易逆差对美国造成了损失。

实际上，美国以几乎0成本的美元购买其他国家的资源/工业产品，本质上是对其他国家实际产出的掠夺，这在以往被总结为美元的“国际铸币税”。

在这一背景下，对美贸易顺差越大的国家承担的自身产出的损失实际更高，美国对逆差高的国家征收更高税率无疑是对这些国家的双重征税。

此外，由于非美市场能沉淀的美元有限，贸易顺差国往往被迫将这部分美元再次配置于美国的金融市场，通过债券与权益分别资助了美国的政府与企业。

从数据上看，美国每年货物贸易差额与金融项目差额基本一致，反映出的正是除了少部分美元可以沉淀在非美国家外，多数美国贸易逆差均转化为了对美国金融市场的资助，这亦反映出了贸易逆差实质上还是对其他国家的剥削。

中游制造业国家承担了过多后果

另外，由于关税水平制定主要依据对手国对美国的贸易顺差，这也导致了产业链上不同位置国家面对的压力并不均衡。

例如，巴西、阿根廷、澳大利亚、中东等产出工业原料的国家与地区此次并未上榜，这是因为这些国家的主要出口商品流向了产业链中游的制造国，再间接流入美国市场。出口的间接性导致了这些国家反而是对美逆差国，其直接出口的商品价格反而低于从美国进口的工业产品。

但是，从价值链角度分析，这些国家实质对美出口的价值并不低，只是这部分价值通过产业链中游的制造国进行流转，即造成了产业中游国家反而面临了来自上游与自身增加值部分的双重计价税率。

关税征收仍是问题

实际上，即便制定了关税，其征收难度并不低，起到的效果也要打折扣。

一方面，对华小额商品关税未必能成行。

今年2月1日，特朗普曾签署行政令，取消中国进口的小额包裹免关税政策。但几天后的2月7日，特朗普再次签署行政命令，暂停取消对来自中国的小额包裹关税豁免政策，恢复了此前被取消的免税条款。造成这一政策反复的原因，在于美国无法在短时间内建立检查海量包裹的系统，导致数百万包裹堆积在入境口岸，严重干扰了正常的贸易与物流。

本次对低于800美元的原小额免税货物重新征税仍要面临一样的问题，即美国海关未必能在一个月内解决小额免税商品的清关问题，这一政策的落地仍有很强的不确定性。

另一方面，普遍性关税可能面临绕道问题。

从美国进口结构与中国出口结构的契合度和全球价值链的出口增加值两个视角来看，无论从进出口结构方面还是价值链贡献方面，中国通过东盟与墨西哥的贸易转口导致对美出口并未出现明显下降。

这也意味着，其他国家在面临30%以上不合理关税的情形下，也可能选择借道关税税率低的国家，这将使得实际关税的制定取得的效果有限。

C拟加征关税的影响

对等制裁是唯一的选择

本次加征关税宣布后，美国财长贝森特对此警告各国称，报复行为会导致贸易战进一步升级。但是，不进行对等制裁与报复的后果也未必理想。历史上，在面对其他国家高关税壁垒的状态下，英国自1841年开始大幅度降低关税，掀起了历史上全球首次大规模自由贸易浪潮。

但是，采取关税保护+政府强力干预的德国与采取超高关税的美国反而在19世纪迎来了迅猛增长。至19世纪末20世纪初，英国的工业被美国与德国先后超越。虽然关税政策差异未必是英国衰落的主因，但“不对等关税”也确实造成了美德两国得以培养和获得产业领先。

因此，在当今实践中单边的不合理关税往往会演变成对等的加征制裁，这也意味着整体上全球要面临关税壁垒的抬升和贸易链的充足。

全球走向衰退难以避免

美国开启的全球关税壁垒将从两个层面造成全球经济的衰退：

一是全球化红利的消灭。20世纪90年代，随着冷战的结束，全球化的进程进一步加速。全球资源的有效配置被认为是这一阶段全球经济增速的主引擎。然而进入21世纪10年代，贸易占比增长基本停滞，这一时期的全球经济增长也更多依赖于全球政府在财政货币手段方面的创新与不断加码。

随着美国主导逆全球化推进，此前的全球化红利也将迎来消灭。值得注意的是，即便有且仅有美国通过与他国树立关税壁垒退出自由市场，其对全球整体也会造成相当于美国加入自由贸易水平的负面冲击。目前来看，北美可能整体要与全球市场形成一定割裂。这将对全球造成北美整体经济与贸易量级的冲击。

二是供应链重组过程中的双边衰退。美国此次关税政策可能只是开端，其最终的演化是以北美贸易孤立为标志的一定程度的全球供应链重组。

供应链重组意味着原本的全球化生产国将面临供给端的冲击导致通缩与供给侧衰退，全球化需求国将面临需求侧冲击导致通胀与需求侧衰退。虽然重组过程中两方会迎来供需再平衡，但再平衡本身就是衰退的过程。

关税政策或有变数

虽然关税的后续影响较为悲观，但目前一个变数是关税落地程度成疑。

从此次关税水平制定看，以对手国贸易顺差/出口规模计算的水平存在明显的不合理性。对主要贸易伙伴普遍加征的20%~50%的税率对美国自身冲击也异常明显，美国自身难以承受这么高水平的税率。

从此次关税延迟来看，美国进行极限施压的概率不低，当前水平关税可能是手段。从宣布加征到关税落地，美国其实是给各国一周的时间进行考虑与谈判。美国财长表示的“别急着进行报复”在这一背景下更像是提出谈判邀约，防止对手国直接进行对等制裁。

从此次关税时间表看，政策仍存在很强的随意性。实际上，5月2日是特朗普就任百日，其很可能想在这一时间对履职成果进行一定展示。由此可以看到，4月2日的宣言和5月2日的小额免税货物重新征税更像是卡点进行的政绩行为，这也导致政策的可行性预计有限。

总的来看，特朗普此次加征关税的力度远超市场预期，对市场短期可能造成较大冲击。一旦关税得以落地，对全球经济将带来明显的负面冲击，全球化红利的消灭、供应链重组对供需双方的冲击将带动全球走向衰退。但是，考虑到关税政策本身可能迎来反复，以及关税落地后高税率国家可能绕道低税率国家进行间接出口，最终产生的负面影响可能不及预期。（作者单位：中信建投期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