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咖啡迷，寻一杯合意的咖啡，成了心头挥之不去的执念。

如今咖啡店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一条街上能见着好几家，可真正称得上“好喝”的寥寥无几。要么豆子风味寡淡，要么甜得发腻，更有的咖啡里奶油堆成小山，对我这般不爱甜腻的人而言，实在是种折磨。于是，在家自制咖啡的念头便悄悄发了芽。

起初图新鲜，我入手了一套手冲器具，想着第一次尝试不必太破费。滤杯是塑料的，里面的漏网倒是不锈钢材质。后来才明白，有些东西真不能贪便宜。这塑料滤杯耐不得热，用过几次便开始变形，还泛起一股挥之不去的塑料味。

无奈之下，我换了陶瓷滤杯和原木滤纸。这一回的手冲咖啡，比之前清亮许多。滤纸将细渣悉数拦截，杯中只见澄澈的咖啡液，香气从杯口袅袅升起，入口时焦糖的甜感清晰可辨。制作时飘散的咖啡香在厨房打着旋儿，连空气都变得温柔起来。

手冲虽能品出豆子的多般风味，我却更念着果味咖啡的鲜活与拿铁的绵密。可手冲器具做不出浓缩咖啡，自然也就冲不出拿铁的丝滑。

后来我开始在网上搜罗合适的咖啡机。网页翻得眼花缭乱，小巧精致的意式半自动、功能齐全的全自动……每款都让我心跳加速，可一想到厨房那巴掌大的空隙——锅碗瓢盆挤在角落，调料瓶罐排成小长城，实在腾不出地方安置一台笨重的机器。

挑来选去，目光最终落在摩卡壶上。它圆滚滚的壶身配着精巧的壶嘴，复古中带着几分俏皮，最妙的是巴掌大的个头儿，往厨房台面一搁，丝毫不占地方。更省心的是它的用法。往下半壶注水，中间填满咖啡粉，拧紧上半壶，架在炉子上加热，咖啡液便会随着蒸汽“咕嘟咕嘟”爬上来。

这过程简直像场治愈的小仪式。加热不久，壶底的水开始沸腾，壶内响起细碎的“嗞嗞”声，白色蒸汽像调皮的精灵，穿过咖啡粉层，把浓郁的香气往上层腔室送。我凑近些闻，咖啡豆的醇厚直往鼻腔里钻，让人忍不住深吸两口气。

等上层腔室传来“咕嘟咕嘟”的欢唱，咖啡液便缓缓溢出，一滴、一线，在壶嘴处聚成琥珀色的细流，在暖光下流转着蜜色的光泽，像极了凝固的阳光。

我赶紧关掉炉火。摩卡壶静静立在灶台上，咖啡液在壶中慢慢沉淀，最本真的风味正悄然绽放，仿佛能把周遭的喧嚣都揉碎了，只余下一室的安宁与满足。

有时我会轻轻掀开壶盖，盯着中间的压力阀看。金黄的咖啡油脂像被施了魔法，从阀口缓缓渗出，一滴、一丝，连成细瀑，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那是咖啡的灵魂在跳舞吧？虽说这油脂没什么实际用处，可看着它，心里总像揣了团暖融融的小火苗。

咖啡香在空气里打着旋儿，时光也跟着慢了下来。我端起刚萃好的咖啡轻抿一口，苦与甜在舌尖打个转儿，尾调浮起一丝坚果的香。这杯咖啡里，装着我对手作的执着，对生活的热爱。无论是忙碌的清晨，还是慵懒的午后，它总像块温柔的软垫，托着我从琐碎里抬起头，让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看见生活里那些被忽略的美好。它哪里只是饮品？分明是一种生活态度，教我在平凡日子里，也能酿出属于自己的诗意。（杨尚兴）